王阳明:心即理——你的内心就是最高法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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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8-12
丈夫为青梅恶意收购我公司,我撤资出国,资产清零后他站风中傻了
“苏总,并购协议我已经拟好了,您过目。”
窗外,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,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这座城市繁华的轮廓。
苏意欢正望着窗外,听到这话,缓缓收回目光,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。
“改成离婚协议。”苏意欢轻声说道。
话音落下,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静得只能听到中央空调吹出冷气的声音。
身后的张助理明显愣住了,手中的签字笔“啪”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您说什么?”张助理惊讶地问道。
“我说,我要和顾衍知离婚。”苏意欢转过身,细长眉毛下,那双原本锐利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可怕。
张助理张了张嘴,迟疑着说:“可是......据我所知,您和顾氏的公子并没有......”
“三年前就结婚了。”苏意欢打断她的话,声音低沉,“只是没有对外公开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并购协议上。
“把离婚协议做成并购文件的格式。”苏意欢又说道,“放在附件里就好。”
这场轰动全国的并购案,是她结束这段婚姻最好的机会。
这场并购案谈了半年,终于到了签约的关键时刻。
顾氏想要收购她的科技公司,而顾衍知作为项目负责人,明天必定会来参加董事会。
机会,就在明天。
张助理很快调整好情绪,开始详细解释离婚的流程。
苏意欢表面上在认真听,心里却在想着明天的计划。
她要让他在这份至关重要的并购文件里,不经意间签下这份离婚协议。
灯光下,张助理快速拟好了协议。
递过来时,苏意欢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,手指微微颤抖。
这一刻,无数回忆涌上心头。
三年前那个雨天,他们在民政局低调地领了证。
那时她以为,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,他终究会接受这段婚姻。
可三年过去,他始终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,对她永远都是礼貌而疏离。
深吸一口气,苏意欢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笔锋优雅,却透着说不出的决绝。
第二天清晨,金融中心熙熙攘攘。
苏意欢提前半小时到达会议室,小心翼翼地将离婚协议夹在并购文件中间。
九点整,顾衍知准时出现。
他穿着深蓝色西装,身姿挺拔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修长的手指上戴着戒指,却不是他们的婚戒。
没有人会想到,这位强势的收购方,会是她的丈夫。
更没有人知道,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人。
他温润的表象下,是抑制不住的喜悦。
苏意欢知道,那是因为台下的江若绮正含笑望着他。
苏意欢将并购文件推到他面前,手指微微发颤:“签了它,公司就是你的了。”
这份文件足足有两百页,而离婚协议就藏在最后的附件里。
顾衍知心不在焉地翻着页面,目光时不时瞟向台下的江若绮。
看着他在离婚协议上从容签下大名,苏意欢苦笑。
他甚至都没发现,自己签的是什么。
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,他从未认真对待过。
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一场相亲。
当时,顾衍知刚从江若绮结婚的沉重打击中艰难走出来。
而苏意欢,已在心底暗恋他整整十年。
领证那天,顾衍知面无表情地提出要隐婚。
苏意欢想都没想,连忙点头答应,眼睛亮晶晶的,心里想着:只要能和他在一起,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。
在办公室里,苏意欢看着顾衍知为江若绮失神的模样,握笔的手不自觉微微发白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整理好的文件轻轻递过去,目光忍不住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。
顾衍知看都没看一眼,就在她标记的位置一一签下名字。
自始至终,他都是这般漫不经心。
“顾总,文件签好了。”苏意欢轻声说。
顾衍知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抬头。
直到他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,苏意欢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,指关节都泛白了。
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照片,那是三年前他们的婚纱照。
镜头下的顾衍知笑得那样勉强,嘴角微微上扬,却未达眼底,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。
苏意欢一边撕碎照片,一边喃喃自语:“原来你从未真正放下她。”想起昨晚在他手机里看到的加密相册,里面全是江若绮的照片,从创业初期的意气风发,到如今光彩照人的总裁模样,一张都不落。
而最新的一张,是江若绮宣布离婚的朋友圈,配字很简单:重获新生。
那天晚上,一向克制的顾衍知破天荒地喝醉了。
他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里,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。
苏意欢看着他,心里一阵刺痛,终于明白,他从未真正走出过那段感情。
这场隐婚,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的庇护所,而她,从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。
走出会议室时,苏意欢听见秘书们的窃窃私语。
“江总终于离婚了,也不知道会不会和顾总在一起?”一个秘书小声说。
“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男才女貌,天造地设啊!”另一个秘书接着说。
苏意欢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,轻声道:“是啊,天造地设。
顾衍知,很快你就能如愿以偿了。
等这一个月的冷静期结束,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。
不必再为这段婚姻所困,不必再敷衍我的存在,不必再压抑对她的感情。
从今天起,我放你自由。”
金融中心的宴会厅灯火通明,庆祝并购成功的酒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。
“苏总,今天这个并购案可是轰动全国啊,再敬您一杯!”一位投资人热情地说。
苏意欢笑着举杯,一饮而尽。
玻璃杯中装的是白水,但没人知道,包括站在不远处的顾衍知。
就算他知道,也不会关心的。
顾衍知正被一群投资人围着,谈笑风生,尽显世家公子的优雅。
水晶灯的光影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,俊美得像一幅油画。
苏意欢看着这一幕,唇边露出一丝苦笑,心里想:这样光彩夺目的顾衍知,从来都不属于自己。
他的眼里心里,永远都只有另一个人。
突然,香槟塔前传来一阵惊呼。
江若绮不知何时出现在宴会厅,她妆容精致,端着酒杯,目光坚定地朝顾衍知的方向走去。
苏意欢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子,决定装作醉态上头。
她故意摇晃着起身。
顾衍知的目光立刻朝着她追来,快步走到她身边,扶住她的手臂,向众人歉意地笑笑,说:“苏总今天太高兴,我先送她去休息。”
电梯里,苏意欢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,闭着眼睛,默默承受着电梯上升时的晃动。
顾衍知的手紧紧握着手机,苏意欢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他的屏幕。
只见他正和江若绮聊得火热,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。
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,却让苏意欢的心瞬间坠入冰窖。
她的脸色渐渐泛白,可顾衍知却丝毫没有察觉。
他袖口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味,在这密闭的空间里,那味道愈发刺鼻。
苏意欢知道,这是江若绮送他的生日礼物。
他对这香水喜爱至极,几乎天天都用。
而她送的那枚名贵腕表,一直被他放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,从未戴过。
总统套房的门刚一关上,顾衍知的手臂就揽了过来。
苏意欢略微往后仰了仰,借着酒意,脸上含糊地挤出一丝笑容:“让我先......洗个澡......”
“我帮你。”顾衍知说着,伸手就要去解她的外套。
苏意欢见状,赶忙按住他的手,无声地拒绝着。
过了一会儿,她借着醉意,慢慢松开手,轻声说道:“今天太累了......让我一个人待会儿......”
这样不着痕迹的推拒,就像他们这三年的婚姻。
表面上看起来和谐美满,实则两人的心早已疏离。
顾衍知没有勉强她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转身去倒水。
苏意欢看着他颀长的背影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这一次,她的醉意是假的,但心如死灰却是真的。
很快,等离婚协议生效,这样的温存也将成为过去。
她靠在沙发上,眼底一片清明。
哪怕他此刻离自己再近,心却始终在别处。
“对了,”顾衍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说道,“今天的并购文件我还没看完......”
苏意欢的心猛地收紧。
她装作醉意更浓,含糊地说:“头晕......明天再说......”
话音刚落,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顾衍知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,整个人都紧绷起来。
他急忙接起电话:“若绮?这么晚......”
电话那头传来江若绮急促的声音:“衍知!沈峰疯了!他带人把公司服务器给砸了!所有项目数据都......求你快来!”
顾衍知立刻站起来,三步并作两步地穿好外套。
他着急地对苏意欢说:“意欢,我得去趟公司,若绮那边出事了。”
看着他急切的样子,苏意欢“醉意”更浓,嘟囔着:“又是她前夫?”
“嗯,他把服务器砸了,现在公司乱成一团。”顾衍知一边穿鞋一边解释,“我让保镖跟着,你别担心。”
等房门关上,苏意欢的醉意瞬间褪去。
她摸出手机,果然在朋友圈看到江若绮的动态。
那是一段直播视频,视频里江若绮站在公司楼顶,顾衍知的身影一闪而过,正在帮她处理服务器的事故。
视频下面配着一行文字:“昨日的黑暗已然过去,新的征程即将开始。”
看着这段意味深长的文字,苏意欢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所谓的服务器事件,不过是他们约会的借口罢了。
她自嘲地笑笑,起身走向衣帽间。
她将这三年来送给顾衍知的东西一件件找出,小心翼翼地整整齐齐码进盒子里。
自然,也包括那块外包装已经落满灰尘的腕表。
当顾衍知回来时,看见她在收拾东西,问道:“怎么突然整理起这些来了?”
“用不上了,准备捐了。”苏意欢头也不抬地回答。
“也好。”他看了眼盒子,不再继续追问,转身进了浴室。
苏意欢望着他的背影,眸色平静。
其实,只要他轻轻打开那陈旧的箱子,随意看一眼里面的物件,就能清晰地发现,这些满满当当的东西,全都是她曾对他倾注的爱意。
可他呢,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旁,什么都没做。
这就如同他们这三年的婚姻,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心情,也不在意她的行为。
对于她这些举动背后所包含的深情意义,他更是从未放在心上。
第二天一早,收废品的人准时上门。
苏意欢眼睁睁地看着,自己满满一箱曾经炽热的爱意,被当作废品一件件收走。
那一刻,苏意欢的心底,忽然涌上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她在心里默默想着,很快,等离婚协议生效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
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,轻柔地洒进办公室。
苏意欢正专注地查看并购后的数据报表,却突然发现系统无法登录。
“叮铃铃”,技术部的电话很快打来。
“抱歉,苏总,服务器出了点问题,需要顾总的授权才行。”电话那头传来技术人员焦急的声音。
苏意欢无奈地看向对面办公室里顾衍知忙碌的身影,不禁苦笑起来。
这几天,她本来就是故意在躲着顾衍知,没想到,还是躲不过,要亲自去找他。
她起身穿过玻璃走廊,隐隐约约听见秘书们的窃窃私语。
“听说今晚的答谢晚宴,董事长特意要求带家属呢。”一个秘书兴奋地说。
“可不是嘛,大家都想看看顾总的神秘女友是谁。”另一个秘书附和道。
“我猜啊,肯定是江总,你看他们这次并购多默契。”又一个秘书猜测着。
苏意欢轻轻推开顾衍知办公室的门,只见他正对着电话说着什么。
听到脚步声,他抬头看了她一眼,然后快速结束了通话。
“意欢?什么事?”顾衍知问道。
苏意欢默默递过去一张纸条,轻声说:“需要你的权限。”
顾衍知接过纸条,开始输入密码。
这时,微信群突然跳出一条消息。
“各部门注意:今晚答谢晚宴全体主管携伴出席。
@顾衍知衍知,整个金融圈都在猜你的另一半,今晚总该让我们见见了吧?”是陈董亲自发的。
苏意欢的手机也同时收到了这条消息,消息后面跟着一串起哄的表情。
她的手指微微发颤,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顾衍知脸上。
顾衍知明显愣住了,抬眼看向她时带着几分试探,小心翼翼地说:“要不......你跟我去?”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,缓缓剜着苏意欢的心。
三年了,他们的婚姻始终是个秘密。
苏意欢苦笑起来,心想,从前没承认的事,现在都要离婚了再来承认,还有什么意义?
几乎没有思考,苏意欢直接拒绝:“今晚约了风投谈判。”她扯出一个浅笑,接着说,“而且,你应该也不想带我去吧?”
顾衍知张了张嘴,却没有说话,只是沉默着。
他的这一沉默仿佛给了苏意欢一记重锤,她暗自庆幸,自己果然不该对他抱有幻想。
“数据修复好了就发我。”转身时,苏意欢听见自己平静地说。
夜晚的酒店灯火辉煌。
顾衍知刚到宴会厅,就被几个董事围住。
“衍知,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。”一个董事语重心长地说。
“就是,像你这样的条件,再单着就可惜了。”另一个董事附和道。
“要不要介绍个优秀的......”又一个董事热情地提议。
推杯换盏间,顾衍知悄悄打开手机。
置顶的两个联系人,一个是“苏意欢”,一个是“若绮”。
犹豫片刻,他点进了后者的对话框。
三年来第一次,他主动邀约她出席这样的场合。
江若绮很快出现在宴会厅。
她穿着一袭黑色晚礼服,那礼服紧紧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,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。
在场的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,现场一片热闹景象。
然而,这热闹却被顾衍知的秘书匆匆打断。
秘书满脸焦急,大声喊道:“顾总,不好了!并购文件好像泄露了!网上已经有人爆料说……”
顾衍知眉头一皱,快速从秘书手中接过平板,急切地查看那条爆料。
当看到“离婚协议”这几个大字时,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。
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着苏意欢的身影。
他第一次撇下江若绮,快步朝着苏意欢的方向走去。
走到苏意欢面前,他厉声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抬头时,他正对上苏意欢平静的双眼。
她站在落地窗前,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,显得干练又优雅,神色看起来和往常一样。
苏意欢淡淡地说:“有投资方想咨询离婚案,我让张助理代为引荐的,可能不小心,夹在了合同里。”
顾衍知还想再追问,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衍知,董事长在找你。”
江若绮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,顾衍知瞬间身体僵住。
他不敢看苏意欢的表情,心里却又舍不得推开江若绮。
苏意欢只是微微颔首,语气疏离而礼貌地说:“谢谢顾总关心,商业上的事我们改日再谈。”
转身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。
一个人小声说:“果然是江总啊,这才是金融圈最般配的一对。”
苏意欢在心底苦笑,是啊,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而自己,不过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。
离开后,苏意欢回到了办公室。
她站在落地窗前,呆呆地看着对面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。
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顾衍知挽着江若绮的画面,那亲密的姿态如同一把利刃,刺痛着她的心。
许是伤得太深,她已经感觉不到心痛,只剩下无尽的疲惫。
离婚冷静期还有三十天,为什么会这么漫长呢?
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,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,继续做着并购案的善后工作。
凌晨三点,张助理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,说:“苏总,并购后的整合方案。”
张助理放下文件,欲言又止,关切地说:“您脸色很差,要不要先休息一下,或者去医院检查一下?”
苏意欢摇了摇头,说:“不用。”她端起冷掉的咖啡,目光落在对面大楼。
透过玻璃幕墙,酒店的灯光通明。
想起晚宴上那一幕,她突然觉得很讽刺。
三年的婚姻,在外人眼里,她不过是一个被收购的对手。
而江若绮,却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他身边。
凌晨三点,苏意欢终于看完最后一份文件。
她揉了揉太阳穴,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紧接着,一股腥甜从喉咙涌上来。
眼前一黑,她失去了意识。
“苏总!”张助理抬头时,看见苏意欢吐出了一口鲜血。
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重重地从座椅上摔下。
张助理慌忙上前,惊叫道:“苏总,您挺住啊,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!”
私人病房里,张医生检查完,眉头紧锁。
张医生严肃地说:“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加过度劳累导致的胃出血,你已经昏厥过去了,这很严重!麻烦联系一下家属签字,我要给你尽快安排手术!”
苏意欢望着手机置顶的号码,犹豫了几秒,还是拨了出去。
十几个未接电话后,屏幕始终停留在拨号界面。
她心想:“或许顾总在忙着处理江氏的投资案?”
张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:“苏总,顾总他向来很忙。”
苏意欢的声音带着虚弱,她苦笑着说:“是啊,就像三年来的每一个深夜。
我推掉所有应酬,满心期待地等他回家吃饭,可他却在陪客户。
我花了一年时间去学金融,就想着能帮他分担分担,他却嫌弃我是外行。
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生日惊喜,结果他临时改变计划去谈项目。”
“人总要学会接受现实,不是吗?”
张助理悄悄打开微信,工作群里早就有了99 。” 的未读消息。
配图里,顾衍知正和江若绮一起切蛋糕。
她看了一眼虚弱的苏意欢,悄悄按熄了屏幕。
陈医生捏着住院通知书,神色严峻地说:“可是现在需要家属签字。”
苏意欢闭上眼,轻声说:“不必了,再过半个月,他就不是我的丈夫了。”
陈医生皱了皱眉:“苏女士,我不管你跟你丈夫有什么矛盾,但现在,他还是你的合法丈夫。”
苏意欢目光里带着讽刺,认真地看着医生:“您也看到了,他不接我的电话,难道他一直联系不上,我就要一直等死吗?”
陈医生叹息一声,让张助理签了字。
手术很成功,但苏意欢在ICU里躺了五天,病房里除了张助理,再无别人。
直到第六天,顾衍知才匆匆赶来。
他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据,眉头紧锁,问道:“你这么大的事,为什么不跟我说?”
苏意欢望着他一丝不苟的发型和得体的西装,明显是刚从酒会上赶来,淡淡地说:“你应该很忙,江氏的收购案比我这点小事重要。”
顾衍知愣了一下,说:“那天的事情......”
苏意欢突然问:“听说江总的离婚手续办完了?”
顾衍知一怔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嗯,都结束了。”
苏意欢声音很轻:“恭贺江氏起航。
希望我也能跟她一样顺利。”
顾衍知刚要说话,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。
他看清来电显示,犹豫了一瞬,还是转身走向走廊。
半小时后他回来,却听见病房里传来苏意欢的声音:“不用管董事会的事了。
等离婚冷静期结束,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。”
顾衍知心底猛地一跳,推开门问:“什么离婚冷静期?”
苏意欢没想到顾衍知会听见这句话。
幸好张助理眼疾手快,立刻接过话头:“顾总,苏总在帮我参谋离婚的事,最近我和我先生感情出了一些裂痕......”
苏意欢神色从容地补充道:“她最近的婚姻问题,正好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。
想让我帮忙引荐。”
VIP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。
顾衍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,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。
但还没等他开口,手机又响了。
来电显示:若绮。
他看了眼屏幕,又看了看苏意欢苍白的脸色,一时有些犹豫。
最终他抿了抿唇,说:“我先接个电话。”
望着他离开的背影,苏意欢闭上眼睛。
从他选择接那个电话的那一刻,早就说明了一切问题。
张助理欲言又止:“苏总......”
苏意欢轻声说:“没事,本来也瞒不了多久了。”
顾衍知回来时,苏意欢正靠在柔软的床头,手里捧着文件仔细看着。
他的神色平静得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,可这平静却让苏意欢的心莫名慌乱起来。
“刚刚我去问医生了,”顾衍知开口,声音平稳,“医生说你下周就能出院,到时候我来接你。”
苏意欢头也不抬,专注于文件,淡淡地说:“不用,让司机来就好。
你忙你的。”
这句话说得自然又随意,却让顾衍知莫名心虚。
他轻轻咳了咳,柔了声音,前所未有的温柔:“意欢,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,但那天......”
苏意欢放下手中文件,明亮的眼眸直直盯着他。
顾衍知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,声音越来越小。
苏意欢截断他的话头,说道:“你不用解释的,并购之后,你需要忙的事情很多,我理解的。”
顾衍知松了一口气,赶忙接上话:“可是,我毕竟是你的丈夫,所以,等你出院的时候,我来接你,补偿你,好吗?”
听见顾衍知提起自己的身份,苏意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:“好啊。”
她看着他,笑容里满是苦涩,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。
又想起刚刚江若绮催他回去的电话,最终只是轻轻点点头:“那......我先回公司了。
最近并购后的工作比较忙。”
“嗯。”顾衍知语气依然温和,“路上小心。”
一周后,苏意欢独自来到医院前台办理出院手续。
旁边的护士好奇地八卦:“苏小姐,您那位惊为天人的老公怎么没来接您出院呀?”
苏意欢落寞地笑起来:“他很忙,不必来接我,我一个人,也能出院。”
就在办手续前,她刷到了江若绮发的三亚度假照,照片里阳光灿烂,沙滩上两串脚印格外醒目,配文是:“难得放松,感谢陪伴。”
她心里一紧,给顾衍知拨了个电话。
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海浪声。
“怎么了?”顾衍知的声音有些慌乱。
“没什么,”苏意欢靠在窗边,平静地说,“就是想告诉你,我出院了。”
“啊?今天......”顾衍知停顿了一下,“对不起,我在外地出差,本来......”
“去三亚出差?”苏意欢轻声问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“嗯......临时有个会议......”
“知道了。”苏意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
办完出院手续,苏意欢打开手机日历。
离婚冷静期还有十天。
十天后,他们的婚姻就走到尽头,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江若绮身边,而她,也终于能解脱了。
走出医院,阳光明媚地照在她脸上,苏意欢伸手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。
她第一次觉得这座钢筋丛林如此开阔。
原来放下一段感情后,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。
胃病还未痊愈,苏意欢却已经开始着手星瀚科技的搬迁工作。
并购后,公司要迁入金融中心,和顾氏集团共处一栋大厦。
“苏总,设备清单已经核对完毕。”张助理拿着平板匆匆走进来。
“但您的私人办公室......”张助理犹豫着说道。
“都按计划执行。”苏意欢轻轻敲击着键盘,目光落在对面大楼正在清空的办公室。
整个顶层一片忙碌,纸箱、器材、文件资料堆满走廊。
工程团队正在拆除服务器,搬运设备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顾衍知脚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,刚迈进门口便蓦地愣住了。
他满心诧异,完全没料到苏意欢竟会这么快就开始搬迁事宜。
他快步走到窗前,望着那已然被腾空的办公区,开口问道:“金融中心那边装修好了?”
“嗯。”苏意欢头也不抬,手上忙着整理东西,轻声回应,“新址更适合科技企业发展。”
顾衍知顿了顿,换了个话题:“张助理说你让她清空了顶层的休息室,那里不是你最喜欢……”
“已经不需要了。”苏意欢直接打断他的话,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决绝,“有些习惯,是时候改改了。”
顾衍知下意识地看向角落,那个篮球安静地躺在那里。
那是去年他们在NBA现场一起买的纪念品,承载着往昔的回忆。
如今,它也被贴上了“待处理”的标签。
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,突然发现工程队搬出来的箱子里,装的全是他的东西。
从并购前期到如今,每一个箱子都装满了点点滴滴的合作记录。
他忍不住问:“你的东西呢?”
“都处理完了。”苏意欢回答得干脆利落。
顾衍知以为她的东西都搬去了新办公室,便没再追问。
他仔细检查着搬迁清单,随口提醒:“记得让他们分类标记,别弄混了。”
苏意欢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,有好些话到了嘴边,却又缓缓咽了回去。
不会弄混的。
因为新办公室里,只有他的东西。
等最后一个箱子封好箱,窗外已是华灯初上。
苏意欢扶着墙,脚步有些虚浮地准备下楼。
刚走到电梯门口,就迎面遇上了江若绮和她的投资团队。
顾衍知万万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,一时间手足无措。
他下意识地松开搀扶着苏意欢的手,往前迈了两步,问道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“听说在搬迁,”江若绮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,接过话茬,“正好路过,就想来看看还需要什么帮助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苏意欢身上,甜甜地说:“苏姐姐,好久不见。”
苏意欢微微蹙眉,只是一瞬,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那股冲动,礼貌地伸出手:“江总,是有段日子没见了。”
江若绮看着她,笑容愈发灿烂:“不如借这个机会,一起吃个饭?”
苏意欢看了眼顾衍知那纠结的表情,微微摇了摇头:“今天身体不太舒服,改天吧。”
顾衍知连忙上前,扶着她往车边走:“我送你回去休息。”
转头又对江若绮说道:“你们先去,我一会来找你们。”
到了地下室,苏意欢轻声开口:“我已经让张助理安排了车。”
她侧身轻轻避开顾衍知伸来的手,又说:“你们聊项目要紧。”
顾衍知心里有些纳闷,总觉得她的态度过分大度又疏离。
他绞尽脑汁,想找些话来解释。
“不用解释。”苏意欢率先开了口。
电梯门缓缓合上时,她看到顾衍知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“当初不是说好了吗?除了父母,对谁都不公开,直到双方都觉得合适。
你现在还没准备好,我理解。”
听她这么说,顾衍知悬着的心稍稍放下。
他抿了抿唇:“等过段时间,等我调整好了,一定会公开的。”
苏意欢没有接话,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。
三年了,他一直说等有合适的时机。
可她真的等不下去了。
人生能有几个三年?她太累了。
她抬眸,轻声说:“快回去吧,江若绮还在等你。”
顾衍知看着她疏离的态度,还想再哄她几句,可江若绮催促的微信又响了起来。
他满脸歉意地冲着苏意欢说道:“意欢,等我回来。”声音里满是不舍。
关车门的时候,她清楚地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那神情,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。
曾几何时,她会因为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而心动不已。
一个眼神、一抹微笑,都能让她的心像小鹿乱撞。
可如今,一切都已不重要了。
车子缓缓驶入车流,路边的梧桐树影斑驳陆离,洒在车窗上。
从并购开始,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。
不过是提前了一点,又能有什么关系呢?苏意欢轻轻闭上双眼,任由夜色将她的表情掩去。
窗外的霓虹灯光明灭交替,就像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。
那些曾经的甜蜜与苦涩,此刻都在眼前浮现。
她心底的爱恋,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,渐渐变成了执念。
直到现在,她终于放下了这样的执念。
他们的婚姻,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。
而错的人,终究是要说再见的。
回程的车里,苏意欢一直静静地看着平板,一句话也没说。
平板上的数据分析显示,并购后的星瀚科技市值不断攀升。
这本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,可她却没有丝毫喜悦。
顾衍知看着她疲惫的侧颜,心里默默细数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。
最后他得出结论,一定是并购案太耗神,所以她才会如此心不在焉。
他略一思索,开口说道:“下周是并购成功一周年,也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。
去巴厘岛放松几天?那里的海滩可美了。”
苏意欢眼睛盯着股市走向,头也不抬地说:“最近身体不太舒服,还是算了。”
顾衍知又提议:“那去佘山的高尔夫别墅?那里的温泉很出名,泡一泡能缓解疲劳。”
苏意欢还是拒绝:“不了。”
他接着又提了几个建议,可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掉。
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,和从前只要听到约会就双眼发亮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看着他困惑的表情,苏意欢放下平板,轻声说:“去交易所转转吧。”
“交易所?”顾衍知不禁蹙眉,问道,“你不是最早就是在那里工作?”
她微微一笑,说:“再看看上市大厅。”
车厢里重新陷入沉默。
苏意欢点开日历,上面显示着:11月7日,离婚协议生效。
而11月7日,不仅是结婚纪念日,也是他们在交易所初见的第十年。
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地方结束,倒也算得上有始有终。
她半开玩笑地问:“你应该不会再放我鸽子了吧?”
顾衍知抿嘴一笑:“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?”
苏意欢没有回答,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那些被放鸽子的过往。
上次是为了陪江若绮谈并购,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。
她在医院里孤单地等待,满心期待他能出现。
再上次是为了帮江若绮处理收购案,错过了上市庆典。
那是她事业上的重要时刻,他却没能陪伴在身边。
还有一次是因为江若绮的投资会,连重组会议都没参加。
一周后。
金秋的阳光洒满整个金融街,温暖而明亮。
苏意欢换上一条明黄色的长裙,那颜色鲜艳夺目。
她还精心别上一枚精致的胸针,这枚胸针是他们曾经爱情的见证。
这一天,她要记录下最后的告别。
顾衍知早已在写字楼下等候。
看着她精心打扮的样子,他的心情也轻快起来,笑着说:“等下多拍些照片。”
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交易所。
苏意欢正准备留下这最后告别的瞬间,顾衍知的手机突然响起。
苏意欢转头,正好看见他纠结的表情。
电话那头传来江若绮的声音:“衍知,我在医院,我需要你......”那声音柔弱又急切。
他的手顿住了,脸上满是犹豫。
“公司那边出事了,我得先......”
“晚半个小时可以吗?”
她轻声问,眼神里却满是明知故问的意味。
“不行,这次真的很急......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。
她静静地站在一旁,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,没有开口挽留。
打开手机,江若绮的朋友圈一下子映入眼帘。
照片里,江若绮面色苍白地半躺在病床上,顾衍知正端着一碗白粥,耐心地为她吹凉。
配文是:
消化不良,还好有你^
“原来,这就是他所说的重要事。”她在心里默默念叨。
也是,比起自己来,他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。
这一刻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落了地。
所有的借口,此刻都变得那么清晰,他是去陪江若绮了。
苏意欢看着这条朋友圈,突然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。
“为了不过是消化不良的江若绮,连最后一个小时的时光都不愿意给我。”
回想起刚才他匆匆离去的背影,她轻轻地摇了摇头,喃喃自语:“顾衍知,如果你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时光,你还会这样急着离开吗?”
没有人能给她答案,她也不再期待答案了。
她打开微信,给苏律师发了一条消息:“苏律师,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,还需要什么手续吗?”
对方很快回复:“已经都办完了,苏总,从今天起,您就是自由的了。
祝贺重生。”
“重生。”这个词让她忽然觉得释然。
原来放手是这样的感觉,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,可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重量,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站稳。
回到办公室,她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最后的痕迹。
曾经并肩奋斗的点点滴滴,此刻都变成了需要清理的回忆。
那个他为她买的第一支钢笔,拿在手里,还能感觉到曾经的温度。
那份他第一次审阅时写满批注的计划书,字迹刚劲却不失风度,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诉说着过去。
还有那张他们敲钟时的合影,他站在她身边,笑得那样温和,照片里的两人是那么般配。
一样样整理着,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个故事,轻轻诉说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。
“十年,究竟有多长?”她轻声问自己。
长到足以让一个人的所有执念都化作离别。
她将信纸折好,小心翼翼地压在那本她最喜欢的书下。
她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。
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办公室,终将迎来新的主人。
“顾衍知,从此刻起,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羁绊。
愿你,得偿所愿。”
离开时,她没有回头。
她觉得自己真是懦弱,要历经十年这样久的时间,才终于能把心里没有自己的人,彻底剔除。
而此刻的顾衍知,终于从医院出来。
他拿出手机,看到她发的动态,这才松了口气。
开车返回时,他忽然记起今天的约定。
他拨通苏意欢的电话,却发现已经关机。
他又发了几条消息,依然杳无音信。
三年来,第一次联系不到她。
一种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,他立刻调转方向驶向公司。
“这个时间,她大概,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吧。”他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一进办公室,却发现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,唯独少了她的痕迹。
他急匆匆地在每一层楼找过去,一边找一边喊着她的名字,却一无所获。
最后,等顾衍知颓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,终于看见了那封安静躺在桌上的信。
“一个月前,离婚协议就签署完成。
从今天起,我们都获得了自由。
祝你和江若绮前程似锦,也愿我此后,不负韶华。”
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,狠狠地扎进顾衍知的心里。
他的手指微微发抖,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“什么叫协议签署完成?什么时候的协议?”他自言自语,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手中的车钥匙突然滑落,砸在桌上那叠文件上。
最上面的那份赫然是《离婚协议书》。
他的瞳孔猛然收缩,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。
苏意欢的签名娟秀洒脱,一笔一划都透着独特的韵味。
而在右侧的签名栏,他看到了自己那熟悉的字迹——顾衍知。
那一刻,无数被他忽视的细节如潮水般涌来。
并购案签约那天,她对他说:“你把字签一下。”然后就从苏律师办公室下来了。
当时他没多想,现在想来,其中必有蹊跷。
苏律师转交并购文件时,看见他,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,就像一道闪电,劈醒了他。
这一个月来,那些渐渐被她处理消失的东西,仔细回想,大概全是同他相关的回忆。
他想起金融中心的新办公室,所有东西都是按他的习惯布置的。
原来,她在他眼皮底下完成了这个精心策划的骗局,让他亲手签下了离婚协议,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一股怒意和慌乱同时涌上心头。
顾衍知猛地抓起协议和那把车钥匙,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电梯。
“砰——”办公室的门被他用力推开,巨大的声响让苏律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。
“这份离婚协议,是你经手的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。
苏律师抬起头,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天之骄子此刻失态的样子,连忙放下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,问道:“是我经手的,流程都很规范,怎么了,顾总?”
顾衍知死死攥着那份协议,手指关节都泛白了,声音颤抖着说:“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?这可是苏意欢的离婚案!”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“离婚”两个字在不断回响。
“十年,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顾衍知头上。
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她独自等待的背影,那些被他用“工作忙”搪塞过去的周末,那些他以为永远都会在的温暖,在这一刻统统化作利刃,刺得他几乎窒息。
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装。
这个动作他做了太多次,每次在董事会上,每次在谈判桌前,完美的仪态是他的盔甲。
可这一次,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,那些引以为傲的从容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
从小到大精心维持的完美形象,在这一刻几乎崩塌。
那些年,他是多么骄傲啊,最年轻的总裁,最成功的商业精英,可他忘了,他从没有履行过一次作为丈夫的职责。
可他现在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形象了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签合同那天,她声音里的疲惫,他现在才听懂。
顾衍知握紧手指,手中的离婚协议被握得皱成一团。
他想起他们的过往。
每一次争吵,她总是先让步,他却从未在意过她眼中的落寞。
“这怎么可能......”他的声音在发抖,“她怎么能......”
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。
“你怎么能把她的爱视若无睹?你怎么能让她等待了那么久?”
“顾总?”苏律师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。
顾衍知恍惚间想起苏意欢从不这样叫他,她总是轻声唤他“衍知”,带着他现在才懂得珍惜的温柔。
“为什么?”他抬起头,眼眶泛红,“为什么她要这样?”
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恍惚间,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场景。
那是苏意欢独自坐在餐厅用餐的背影,形单影只,显得格外落寞。
还有无数次他因为工作而爽约的约会,苏意欢孤零零地等待,最后只能失望离开。
她脸上失望却依然强颜欢笑的表情,一次次刺痛着他的心。
苏律师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、宛如天之骄子的顾衍知,此刻竟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。
她不禁想起,多少次苏意欢坐在这个位置,语气平静地和她谈论离婚细节。
那平静的背后,究竟藏着怎样的心碎呢?苏律师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“也许,是因为等待太久了。”
这句话就像一把钝刀,一下又一下地剜着顾衍知的心。
是啊,苏意欢等了太久太久。
她等他的一个眼神,盼着他能多看自己一眼;等他的一句关心,渴望他能问问自己过得好不好;等他放下手机,好好陪自己说说话。
可他呢,永远都在忙。
忙着下一个项目,忙着下一个并购,却从未真正看见过她的等待。
顾衍知退后几步,一屁股跌坐在真皮沙发上。
记忆中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,此刻变得无比清晰。
她每天准时准点接送他上下班,可他却总是临时改变行程,让她白等一场。
她记得他每一个重要场合,精心为他准备,可他却总是忘记他们的纪念日。
她细心打理着两人的生活,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,可他却连她最近在忙什么都不知道。
“那天......”顾衍知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她问我要不要看文件。
我连看都没看,就签了字......”这是多么讽刺啊,他最后一次能挽回婚姻的机会,就被他亲手毁掉了。
眼泪无声地落下,那滴泪里有多少后悔,有多少不舍,有多少懊悔,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“她说过,”苏律师递过一张纸巾,轻声说道,“与其等着被放弃,不如主动放手。
这样,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。”
顾衍知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震惊,问道:“她以为我会放弃她?”
结婚纪念日那天,其实已经是她最后的挽留。
原来从很早以前,她就知道,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只是他太迟钝,直到失去,才懂得心痛的滋味。
“抱歉,我太激动了。”顾衍知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“能告诉我她的新联系方式吗?”
苏律师露出为难的神色,犹豫着说:“这......”
“求您。”顾衍知生平第一次用这个词,语气中满是哀求。
苏律师无奈地说:“苏总临走前确实留了联系方式。”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,“但你知道的,我们这行,有保密的规矩......我不能给你,顾总......”
顾衍知死死咬着后槽牙,心中满是无奈。
是啊,他连他们的婚姻都要隐瞒,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别人呢?“她最后是什么样的?”他的声音低了下来。
“很平静。”苏律师顿了顿,接着说,“她说,时机到了,就该学会放手。”
顾衍知站在落地窗前,望着对面那座他亲手打造的金融中心。
阳光下的玻璃幕墙熠熠生辉,那光芒却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他们的办公室,本该在最高的两层。
视线最好的那间,原本是给她准备的。
可现在,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所有图纸都要重新设计,为什么所有装修都要重新规划。
因为从一开始,她就没打算留下来。
夜色中的金融中心依旧灯火通明。
这样的夜晚顾衍知经历过无数次,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。
他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,目光凝滞地望着对面星瀚科技总部那些已经黑了的窗口。
窗外的夜色如墨,寂静无声,他却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。
顾衍知缓缓走到桌前,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刺眼的离婚协议上,还有那条苏意欢唯一留下的丝巾。
那丝巾色泽柔和,带着她独有的淡淡的木质香,他的眼神像是被磁石吸引,怎么也无法从上面移开。
他的思绪飘远,忽然想起很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。
她总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,身姿微微前倾,像一个永远忠诚的守护者。
而他呢,只顾着大步向前,甚至从未回过头看她一眼。
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暖,那些被他当作普通日常的体贴,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他喃喃自语:“原来,那都是她无声的爱意啊。”
心,突然疼得无法呼吸。
每次加班到深夜,办公室的那盏灯总是亮着,昏黄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。
他还记得自己常常跟苏意欢自嘲:
“这灯就像我的人生,永远不会熄灭。”
苏意欢总是温柔地笑着,却从不反驳。
可现在想来,那哪是什么永恒的光明,不过是她固执地等待罢了。
每次谈并购遇到困难,关键数据总会及时出现在他的邮箱里。
他一脸得意地对下属说:“这就是效率,就是专业,就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团队执行力。”
可现在他才懂,那些深夜的邮件背后,是苏意欢不眠不休的付出。
那些精准的数据分析里,藏着多少个她独自奋战的夜晚啊。
甚至连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,都是她注意到他常揉腰,专门找人定制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款式。
她连他最细微的习惯都记得,可他呢?他又为她,做过些什么呢?
“铃——”手机突然响起。
屏幕上显示着“江若绮”三个字,那个之前还会让他心跳加速的名字,此刻却让他感到异常陌生。
他盯着手机,眉头微皱,没有接。
他开始翻看这一个月的邮件记录。
每一份并购文件,每一个项目报告,都藏着她精心设计的痕迹。
那些他随手签过的文件,那些他头也不抬就处理的合同,原来都是她的告别。
两个小时之前,管理系统的所有权限就自动转移到了他的账户下。
整整三年,从轻易签下的婚姻,到无意间的离婚,他好像从未认真对待过这段感情。
“顾总,”助理敲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“董事会让您过目这个......”
“等等,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有些急切,“意欢的账号还能登陆吗?”
助理面露难色,说道:“她离开前,把所有代码都删除了。
说是为了并购后的数据安全。”
又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。
他终于明白她说的那句话:“有些习惯,是时候该改改了。”
原来从代码到他,她早已从心底删除得一干二净。
办公桌上的那个签名笔筒还在,是他们一起挑选的。
事业最低谷时,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,温柔地说:“就像股市一样,再冷的寒冬,只要熬过去,总会看见春天。”
可现在,这场寒冬,好像再也等不到春天了。
“顾总,”助理小心翼翼地说,“苏总在离开前,留下了一个U盘。”
他颤抖着接过U盘,发现是一份加密的文件,密码是他们的婚礼日期。
他的手微微颤抖,缓缓输入密码,打开后是一段代码。
注释里写着:这是公司的核心科技。
用婚礼日期做密码的人,是抱着怎样的心情,在计划离开的时候还在为他的未来考虑?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。
顾衍知啊顾衍知,你瞧瞧你,居然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,才后知后觉自己曾经有多幸福。
可如今呢,这些幸福全被你亲手给毁了,就像精美的瓷器碎了一地,再也拼凑不起来。
“苏意欢将所有股份转让,正式退出星瀚科技董事会。”
这条新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,在整个金融圈炸响,瞬间炸开了锅。
记者们都疯狂了,各大媒体也都炸开了。
大家都懵了,完全不理解,为啥在并购刚完成的时候,这位创始人会选择彻底离场。
顾衍知站在新闻发布会现场,台下的记者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,七嘴八舌地提问。
“这是恶意清仓吗?”一个记者扯着嗓子喊道。
“是对江氏并购案的不满吗?”另一个记者也不甘示弱。
“恒启资本会接手这些股份吗?”又有记者大声发问。
顾衍知机械地回应着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角落里那个空着的座位上。
那可是她在董事会的专属位置啊,现在却空空荡荡的。
散会后,顾衍知让手下收集了所有的转让文件。
他一份份仔细地看着,越看越心惊。
原来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布局了,用不同的账户,悄无声息地就清空了所有持股,就像一个高明的猎手,在黑暗中默默地完成了自己的计划。
投行的分析师发来报告:“星瀚科技创始人清仓离场,市场信心受挫,建议降级评级”。
顾衍知苦笑着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。
她用最专业的金融手段,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。
可没人知道,他失去的哪里是什么市值啊,那是一颗真心,一颗曾经全心全意爱他的真心。
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,是一段被他亲手毁掉的感情,就像被他亲手埋葬的爱情坟墓。
苏律师走过来,递给他一份文件,轻声说:“这是苏总最后的指令,让我今天交给你。”
顾衍知接过文件,看到是一份转让协议,上面写着将她的全部技术专利无偿赠予他。
落款日期,正是一个月前。
“她说,这是给你的离婚礼物。”苏律师顿了顿,又说,“公平交易,两清了。”
顾衍知的手指微微发抖,像秋风中的树叶。
苏意欢向来雷厉风行,这次却用了整整一个月来策划这场离别。
他终于懂了,她用这一个月,不是舍不得离开,而是要把这场分离处理得体面,就像他们的婚姻,表面上一直完美无缺,可内里早已千疮百孔。
当晚的金融新闻还在屏幕上不断滚动。
“星瀚科技创始人神秘退场”
“AI巨头苏意欢去向成谜”
“顾氏集团发布澄清公告”
顾衍知靠在办公椅上,脑袋里乱成一团,他试图从纷乱的记忆中找出那个转折点。
董事会变更、股权转让、技术转移,每一步她都计划得那么周密,就像一个精密的棋局。
不对,这一切应该更早。
他打开并购期间的所有会议记录,目光停在了半年前的投资会上。
当江若绮出现的那一刻,顾衍知清楚地看到苏意欢眼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。
那双总是充满锐利光芒的眼睛,第一次露出了他看不懂的情绪。
现在想来,那是一个女人看透一切后的释然。
那时的他,还沉浸在并购的喜悦中,像个天真的孩子。
他还在为遇见投缘的知己而欣喜,却不知道,他的每一分雀跃都是对她的伤害,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她心上。
“苏意欢,你当时心里肯定很难受吧。”顾衍知自言自语道。
那天之后,她就开始着手准备所有的交接文件。
顾衍知手指颤抖着点开电脑里的项目文件夹。
原来从那时起,她就已经决定离开了。
那些精心准备的交接文件,那些周密的离场计划,都是她无声的体面,就像一首无声的悲歌。
顾衍知抱着头,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。
十年前他作为顾氏的继承人,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白手起家的科技天才。
他欣赏她的才华,可自始至终,他都没能走进她的内心。
曾经,江若绮那妖娆多情的模样,如同夜空中耀眼的流星,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。
然而,在她结婚后的三年里,他早已默默地将那份感情收起,藏在了心底最深处。
只是,每当面对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苏意欢,他的心中就会涌起一份深深的愧疚。
或许,正是这份愧疚,让他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这场婚姻。
他天真地以为,给她一个机会,就是对她最好的补偿。
他心里想着:“这样,她应该就能满足了吧。”可他哪里知道,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,是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人。
对一个深爱他的人来说,这样的婚姻才是最大的折磨。
每一次并购谈判,他都像个精准的计算器,追求着完美的估值。
他会对着下属说:“这个估值必须再精确一些。” 却从未认真算过感情的账。
他给了她一纸婚约,可那冰冷的纸张上,却从未有过他的真心。
他以为自己是在给她机会,还对自己说:“这是为她好。” 却不知道,这对她来说,是最深的伤害。
投资会结束后,她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,眼神淡漠疏离,轻轻地说:“有些等待,是会消耗完所有勇气的。”
那时的他,完全没往心里去,以为她在说并购的不确定性,还笑着回应:“别担心,并购的事会解决的。” 现在才明白,她说的是他们的婚姻。
那个总是包容他、支持他的女人,在无望的等待中,就像一朵渐渐枯萎的花,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希望。
望着窗外的深夜,顾衍知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。
感情从来就不是一场商业交易,它不需要公平,不讲道理,不问得失。
可他偏偏用了一场交易,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。
也许从一开始,错的就不是选择,而是他的心。
他为了另一个人,用事业填满所有的空白。
他每天对着电脑忙碌,嘴里念叨着:“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。” 却忘了婚姻需要经营,感情需要珍惜。
等到失去的时候,他才发现,自己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。
直到深夜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,顾衍知才终于放任自己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。
泪水模糊了视线,曾经引以为傲的决断力,在感情面前变得一文不值。
这些年,他在商场上所向披靡,每一个决策都恰到好处,每一步棋都完美无缺。
他总是自信满满地说:“按照这个方案执行。” 唯独在最重要的感情里,他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。
他还记得提出隐婚时的忐忑,他小心翼翼地对苏意欢说:“我们隐婚吧,这样对大家都好。” 而苏意欢,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。
现在想来,那时的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,答应了这个近乎残酷的提议?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,是否也曾闪过一丝痛楚?
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,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,还自我安慰:“这是最合理的办法。” 多么可笑,连婚姻都要用解决方案来形容。
他习惯了用商业思维处理一切,却忘了感情从来就不是一笔交易。
他不知道如何忘记一个人,也不懂得要如何去爱一个人。
他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走进了婚姻,像个局外人一样,看着自己的人生在毫无温度的决策中流逝。
每一次的冷漠,每一次的疏离,都像一把把小刀,将那个深爱他的人推得更远。
这三年,他刻意疏远江若绮,只在必要的场合见面。
他对自己说:“这样就是负责,就是忠诚。” 可他忘了,真正的婚姻需要的不是克制,而是投入。
习惯这种东西,总是在不经意间形成。
每次看见她的消息,他都会下意识地关注,情绪也会不自觉地起伏。
他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苏意欢的消息。
每次听到有关她的事情,耳朵就像被无形的手揪着,全神贯注地听着。
看到她陷入困境,心里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,担心得不行,不自觉地就想帮她一把。
他把这些想法深深埋在心底,以为自己藏得严严实实。
可他忘了,苏意欢是何等敏锐。
那个在商场上眼神如炬、洞若观火的女人,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的心呢?
尤其是在得知她离婚后,他的心就像着了火一样,迫切地想要帮助她。
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觉得自己一定要为她做点什么。
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啊,就算知道两人再无可能,他也打心底希望她能得到幸福。
他以为这份关心背后的情愫藏得很好,可苏意欢却看得一清二楚。
而他心头的愤怒,可不只是因为她的欺骗。
他气苏意欢不告而别,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;气她独断专行,什么事都自己做决定;更气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。
可最该气的,其实是他自己。
他心里不断质问自己,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?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?
那些细小的瞬间突然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:深夜办公室里,苏意欢为他准备的宵夜,那温热的食物还带着她的温度;出差归来时,办公桌上那张小小的便条,字迹娟秀又温暖;生病时,她递来的温水,那温度刚刚好。
当这些都成为过去,他才发现,原来生活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。
每一个不经意的温暖,都是她默默的爱意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的存在已经如此理所当然。
就像呼吸,就像心跳,平淡却不可或缺。
而他,却用了太久才明白,真正的幸福就在身边。
即使在江若绮离婚后,他也从未想过要结束这段婚姻。
因为在很久以前,在他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,他想共度一生的人,就已经是苏意欢了。
只是他太迟钝,直到失去,才懂得心痛的滋味。
第三天了。
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个数字上,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漫长。
顾衍知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,那个熟悉的号码依然是关机状态。
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拨打,每一次都是同样冰冷的提示音,那声音就像一把锤子,一下一下敲在他绝望的心上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,就像一块巨大的黑布,一点点盖住他内心渐渐加深的恐慌。
那种无力感一点点漫上来,就像潮水慢慢淹没海岸。
桌上的威士忌早已见底,瓶子歪在一边,江若绮发来的十几条消息全都未读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,又或者说,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解释。
直到她出现在面前。
那张熟悉的面孔,曾经让他心跳加速的存在,此刻却让他感到异常平静。
“多久没休息了?”她看着他眼下的胡茬,声音里的关切那样熟悉,却再也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。
顾衍知抬起头,看着这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脸。
恍惚间,所有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。
原来真的放下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,就像拔出心头的刺,那些伤口早就结痂,剩下的,只是一个难看的疤。
“你知道意欢去哪了吗?”他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。
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徘徊了太久,久到他几乎难以开口。
“苏姐姐?”江若绮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“我一直在找她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,那些无处安放的愧疚,都凝结在这简单的一句话里。
酒杯轻轻触碰在桌面上,“叮”的一声,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。
江若绮正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,抬眸看向对面的人,轻声问道:“因为股权的事?”
“因为我。”顾衍知缓缓开口,简单的两个字,却好似包含了无数难以言说的心事。
他望着杯中的冰块,看着它在酒液里缓缓融化,突然自嘲地笑了笑,说:“你知道吗,我们结婚三年了。”
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。
这份沉默仿佛有千斤重,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,像一记重锤,直直击中心脏。
江若绮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,张了张嘴,却久久说不出话。
她的思绪飘回到那天偶遇,苏意欢看她的眼神,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。
原来,那不是错觉,里面藏着太多她从未看懂的信息。
“为什么......”
“因为我太懦弱。”顾衍知打断她的话,脸上满是懊悔,“不敢面对,不敢承认,不敢......”后面的话消失在一声沉重的叹息里。
那些年,他把自己关在自我设限的高墙里,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所有的感情。
他抿了一口酒,失去了冰块的调和,酒精变得格外辛辣,呛得他眉头紧皱。
苏意欢就像酒里的冰块,悄无声息地,就消失了。
任由他的心,被烈酒灼烧出一个洞,再也无法弥合。
“那天,”江若绮突然开口,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,“她问我喜不喜欢你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,将顾衍知最后的防线彻底击溃。
他的手指微微颤抖,心脏被狠狠揪住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“我说不知道。
她就笑了,说没关系,反正已经......”那个未完的句子像一团迷雾,笼罩着所有的可能。
已经怎样?已经错过?已经结束?还是已经放手?
“我以为我藏得很好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满是苦涩。
眼泪无声地滑落,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那些自以为完美的伪装,在真正懂得爱的人面前,原来如此苍白。
江若绮沉默着站起来,脚步有些迟缓地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,回头看向顾衍知,说:“有些人,不是消失了,而是你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。”
这句话像一记重锤,将顾衍知最后的自欺欺人击得粉碎。
门轻轻关上,顾衍知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,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吞噬整座城市。
所有的后悔和懊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,像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他终于明白,伤害一个人最深的方式,不是恨,而是视而不见的爱。
那些年,他把最真诚的爱藏在最深的角落,却让最珍贵的人承受了最大的痛苦。
苏意欢离开的第七天,顾衍知已经走投无路。
每一个可能的地方他都找遍了,每一个相关的人他都联系过了,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。
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。
可在触底的那一刻,他反而冷静了下来。
清醒的理智告诉他,即便冷静期已过,离婚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完。
无论是领证还是诉讼,她总要露面。
这个认知像一道光,照亮了他内心的迷茫。
或许,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。
想通这一点,他重新振作起来。
结束休假的第一站,就是苏律师的办公室。
这段时间,苏律师为他转达了无数条消息,每一条都像一根刺,深深扎在他心里。
苏意欢离开的第十五天,顾衍知终于收到了她的消息:
“明早九点,锦江酒店大堂见。”
短短几个字,却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。
这一个月的等待,终于等来了见面的机会。
看着他那憔悴不堪的面容,眼下乌青一片,头发也有些凌乱,苏律师正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。
“帮我转告苏意欢。”他却先开了口,声音出奇地平静,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他眼神黯淡,紧紧咬着嘴唇,像是在强忍着内心的痛苦。
“我同意离婚,让她回来办手续吧。”
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,可实际上却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。
他的双手微微颤抖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苏律师端着的咖啡差点洒出来,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:“这就放弃了?你们在一起十年了啊……这十年的感情,哪能说放就放啊。”
虽然她看得出来,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艰难。
他的脸上满是疲惫,扯出一个笑容,那笑容苦涩中带着无奈,他缓缓说道:“她不愿意沟通,我还能怎么办?总不能真的等她起诉离婚吧。”
这个笑容背后藏着多少心酸,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回到办公室,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真皮椅背上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。
他闭上双眼,眉头紧锁,其实这不过是权宜之计,他要的只是见她一面。
只要她回来,他就有机会解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,那些藏在心底的感情。
他在心里默默想着:十年的感情,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吧?这个想法像一根救命稻草,让他有了继续坚持的力量。
而此刻的苏意欢,正在日本享受假期。
这一周,她去了日本、韩国和泰国,看过不同的风景,那些美丽的景色让她暂时放松,几乎要忘记那些烦心事。
每到一个地方,她都会忍不住想:如果是和他一起来,会是怎样的感觉?
可这个念头刚起,她就赶紧摇摇头,强行把它压下。
直到苏律师的消息传来:他同意离婚了。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,将她从假装的平静中惊醒。
她看着手机屏幕,眼神有些发愣,心里突然没了底。
她皱着眉头,自言自语道:“这几天不断骚扰我的人,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干脆?那个从不轻易认输的男人,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放手?”
保险起见,她仔细问了流程。
得知必须双方到场才能办理,不然就只能起诉离婚,她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她嘟囔着:“明明只是想结束一段关系,为什么这么难?”那些年累积的感情,那些共同的记忆,却成了此刻最沉重的负担。
收拾行李时,她看了眼订好的后续行程,只能遗憾地取消。
她轻轻抚摸着行程单,叹了口气说:“那些期待已久的风景,终究比不上现实的牵绊。”
第二天上午,她降落在熟悉的机场,空气中弥漫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。
张助理早已等候多时,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惊呼:
“苏总,您怎么瘦了这么多!”
这些天的逃避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,脸色苍白,黑眼圈也很重。
她强装镇定,笑着说:“我这是减肥好不好,你看看我这清晰的下颌线。”
她打着哈哈,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。
可这份轻松在谈到顾衍知时瞬间消散。
她眼神坚定,说道:“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,这次我都要把事情办完。
如果他变卦,那就打官司。”
张助理有些担忧地说:“那样会很耗时间……”
“是啊。”她望向窗外,声音里充满了无奈。
“所以我才急着回来。
让该结束的,早点结束。”
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,特意选了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下。
明亮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轻柔地洒进来,正好落在他手中那份重新打印的离婚协议上。
那协议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燃烧的火焰,格外刺眼。
明明是他亲手签下的名字,此刻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剑,一下一下刺痛着他的心。
八点五十五分,电梯门“叮”的一声缓缓打开。
苏意欢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出来,她目不斜视,径直朝着他走来。
半个月没见,她明显清瘦了些,脸颊都凹下去了,却更显得气质出尘。
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,此刻却带着一种让他心痛不已的陌生感。
“证件带了吗?”她在他对面坐下,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谈一个普通的项目。
这种疏离感让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样。
曾经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,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冷漠的语气?
顾衍知缓缓抬头看着她,目光在她的眼睛里搜寻着一丝熟悉的温度:“那么久没见,你就只想说这个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“不然呢?”她轻轻理了理鬓角的碎发,那个熟悉的动作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而疏离。
“难道要寒暄近况,谈谈今天的天气怎么样?”
“我们聊聊好吗?就当……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,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。
“等手续办完再聊。”她果断地打断他,声音里是不容商量的决绝。
这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,终于学会了拒绝他的要求。
“我没带证件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。
苏意欢优雅地站起身:“那就改天。”她的举止依然那么优雅,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。
“求你,”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差点落下泪来。
“听我解释......”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曾经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,第一次学会了低头。
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僵。
她低下头,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。
有那么一瞬间,她的眼神有些动摇,但随即又恢复了冷漠。
“顾总,”她慢慢抽回手,语气更冷了,“商场上最基本的道理,错过的机会永远不会重来。
解释,不过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。”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,精准地击中他的软肋。
“意欢......”他喊出这个名字,声音里带着无尽的不舍。
“不用再演了,”她转身就要走,“你我都很忙,改天直接民政局见吧。”这句话就像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。
“可是三十天之内如果不办手续......”他还想挣扎一下,却又被她再次打断。
“别总拿法律条款说事。”她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,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痛楚。
“你既然不爱我,如今为什么还要纠缠?是对分割财产的方案不满意?”
阳光依然很好,暖暖地照在地上,却再也照不进他的心里。
顾衍知望着她决绝的背影,突然明白,有些东西,一旦失去,就永远找不回来了。
顾衍知呆呆地看着杯中的冰块,冰块在透明的杯子里慢慢融化,他轻声开口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示弱:“意欢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用力挤出来的,曾经骄傲的他,此刻却学会了低声下气。
“想要离婚。”
顾衍知听着她冷漠的声音,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,他心碎地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我只是......”
“只是什么?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碴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,精准地切断了他所有的期待。
“只是想弄明白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”他缓缓抬起头,眼里盛满了祈求,那眼神像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。
“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?”那些未说出口的话,那些来不及表达的感情,都凝结在这句话里。
苏意欢盯着他看了很久,眼里闪过一丝诧异。
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、所向披靡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,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。
那一瞬间,她的心几乎要软下来,但随即,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“弄明白什么?”她冷笑一声,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苦涩,嘴角微微上扬,却带着一丝嘲讽。
“你选择了江若绮,这还不够明显吗?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,在提醒自己,不要再心软。
“不是这样的......”他猛地攥紧了手指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一丝解释的机会。
“你误会了。”这句解释来得太迟,迟到已经无法填补她心里那道深深的裂痕。
“误会?”她迅速打断他,语气更冷,眼神中满是决绝。
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”那些夜里独自等待的时光,那些他眼里藏不住的情绪,都是最好的证据。
这一刻,顾衍知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原来她所有的决绝,都来自那个他从未解释过的误会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:“信我都看了,你是觉得我还在意江若绮,对吗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一句反问,让他心里酸涩难耐,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。
那些年,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感情,原来早已被她看穿。
他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,目光坚定: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。
那些话本该早就说清楚的,是我一直逃避,才让你误会了这么久......”
每一个字都带着悔恨,可惜,有些错误一旦犯下,就再也无法挽回。
“没什么好说的,”她站起身,双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,动作缓慢而坚定,像是要甩开所有不该有的感情。
“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选择,不如好聚好散。”
看着她转身要走,他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:“我是真心想和你过完这一生的。”
苏意欢的脚步顿住了。
她缓缓回过头,仔细看着他的脸,眼神中带着审视,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。
那一瞬间的停顿,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。
“你知道吗,”她轻笑了一声,笑容里却带着苦涩,眼神有些空洞。
“最可怕的,不是对方撒谎,而是连自己都骗,你真的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吗?”
顾衍知被她眼里的冰冷刺痛,却还是咬着牙坚持道:“从她结婚那天起,我就决定放下了。
你给了我一个家,让我知道什么是温暖,什么是......”
他想说爱,可这个字却像卡在喉咙里的刺,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“别说了,”她再次打断他,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,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演技不错,但可惜晚了。
江若绮现在单身,等办完离婚手续,你们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在一起了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自己,不要再心软。
“你怎么就认定......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,嘴唇微微颤抖,却再也说不下去。
“因为我看得很清楚,”她望向窗外的夜色,眼神有些迷离,眼里是他看不懂的痛楚。
“这三年,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。”
苏意欢突然直直地盯着顾衍知,开口问道:“你最擅长什么?”这问题来得毫无征兆,像一把锋利的利剑,直直刺向他的心脏。
顾衍知先是一愣,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,反问:“什么?”
他看着苏意欢突然变得冷峻的表情,那冰冷的眼神仿佛结了一层霜,心里不禁涌起一阵不安,像是有只小兔子在乱撞。
苏意欢自顾自地说,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:“投资分析。
你最擅长看透一个企业的本质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:“可你看了我三年,竟然到现在也没有看透真正的我。”
这句话如同重锤,让顾衍知心脏微微发疼。
他终于意识到,眼前这个满是讽刺的女人,才是真实的苏意欢。
那个温柔体贴的苏意欢,不过是她为了维系这段感情,刻意塑造的假象。
顾衍知懊悔地说:“我知道,我没资格再说什么......”声音里满是懊悔,可已经无法挽回什么。
苏意欢拿起桌上的茶杯,眼神却落在窗外,窗外的景色仿佛比眼前的他更有吸引力。
她淡淡地说:“说什么都晚了。
你应该知道的,错过的机会永远不会重来。”
她又补充道:“人,也是。”
顾衍知看着她的侧脸,那熟悉又陌生的轮廓,心突然揪得生疼。
这样的苏意欢,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迁就他、包容他任性的人判若两人。
记忆中,苏意欢永远带着浅笑的眼神,那无限包容的姿态,此刻突然变得如此陌生。
可细想之下,哪个才是真实的她?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科技巨头,又怎么可能是那么温柔的性格?
这三年来,苏意欢百般迁就,不过是为了维系这段她以为值得坚持的感情。
而他呢?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应当。
那些深夜的等待,她在客厅里孤独的身影;那些无声的关心,她精心准备的早餐;那些压抑的委屈,她偷偷抹掉的眼泪,他全都选择性地忽视了。
不仅如此,他还一次次在她的伤口上撒盐。
用工作搪塞她的期待,用加班逃避她的温柔,用江若绮的事消磨她的信心。
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疯狂地流动,每一次心跳都在叫嚣着疼痛。
那些迁就和包容,不过是她为了维持这段婚姻的委屈。
想到这里,一阵苦涩涌上心头。
这三年来,她要承受多少委屈,才能把锋芒毕露的个性压制成那副温和的模样?原来他不是看不见,只是习惯性地选择无视。
他把她所有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应当,甚至还一次次用江若绮的事消磨她的信心,直到她彻底对这段感情死心。
每次想起江若绮时流露的关切,每个提到她名字时不自觉的情绪波动,都是他亲手给这段婚姻埋下的定时炸弹。
这个认知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他的心脏。
痛楚从每一根神经末梢蔓延开来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温暖,那些他认为理所应当的包容,都是他一手摧毁的。
苏意欢站起身,语气疏离:“顾衍知,下次记得把材料都带齐。”
她又说:“下次见面,不要再找借口了。”
这三年里,他亲手把最该珍惜的人推开,还天真地以为还能挽回。
顾衍知颤抖着声音,压下所有的傲气开口:“意欢,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。”
他捏紧拳头,接着说:“让我证明......”
“顾衍知,”她突然打断他的话,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意,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。
“你到底想证明什么?你已经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时间,别再继续浪费彼此的未来了。”
顾衍知静静地看着她挺拔的背影,那背影仿佛一座山,隔绝了他们之间曾经的温暖。
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,很想问一问这三年来她是怎么忍受这些的。
可话到嘴边,他又咽下,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问了。
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,是他亲手把最珍贵的感情,像扔垃圾一样推向了深渊。
苏意欢回头,看见顾衍知靠在门边,大口大口地呼吸,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。
她眯起眼睛,眼神里满是怀疑。
这个向来雷厉风行的男人,现在这副样子是在演给谁看?“不舒服?”她走上前,语气里的怀疑毫不掩饰。
那些年她见过的戏太多了,在她眼里,顾衍知此刻的脆弱不过是另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。
顾衍知听出了她话里的质疑,心里一阵酸涩,就像吃了未成熟的葡萄。
他轻轻摇摇头,努力站直身体,说:“不用等下次了,证件在车上,我们今天就去办手续吧。”
在苏意欢质疑的眼神中,他苦涩地笑了笑,问:“走吗?”
看他推开门,苏意欢才稍微放松了警惕,跟了上去。
电梯里安静极了,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呼吸声。
苏意欢不停地看表,眼神里满是焦急,生怕错过预约时间。
她那急切的样子,像一根针,刺痛了顾衍知的眼睛。
一下车,苏意欢甚至主动挽住他的手臂,快步往前走。
这突如其来的接触,让顾衍知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他瞬间想起三年前的场景,那天她也是这样急切,紧紧挽着他的手臂,生怕他反悔。
只是当时的他心事重重,直到看见她紧张的模样才笑出来,也因此少了几分抗拒。
谁能想到,当初手牵手走进婚姻殿堂的两个人,今天却来到这里签字画押,结束这一切。
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暖,那些被他忽视的爱意,此刻都变成了深深的遗憾。
看着民政局里来来往往的人群,顾衍知忽然觉得,结束好像也没那么可怕。
既然她认定这是个错误,那就让一切停在这里吧。
他不会强留一个不愿意的人,但从今天起,他会以另一种身份,默默地守候在她身边。
这一次,换他来追逐她的脚步。
也许她不会像当年的他那样给机会,但没关系,他愿意再用十年,甚至余生去等待。
因为在说出那句“我愿意”的时候,他就已经认定了这个人。
只是太晚才明白,爱从来不是理所当然。
手续办完时,正好赶上下班高峰。
苏意欢看着崭新的离婚证,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。
那一瞬间的轻松,像一把刀,刺痛了顾衍知的心,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重新开始的决心。
“好了,感谢这三年,江湖再见。”她转身就要走,语气里的解脱怎么也掩饰不住。
“谁说江湖再见了?”他突然伸手拉住她。
这一次,他不会再轻易放手。
苏意欢低头看看手里的离婚证,又抬眼看他,眼里全是疑惑:“这还不算完?”
“婚姻关系结束了,但我们还有别的关系。”
她的声音坚定,没有一丝犹豫。
“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?”她冷笑一声,眼里的讽刺毫不掩饰。
“最起码,我们还是认识十年的朋友吧?”
他直视着苏意欢的眼睛,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我记得你说过,离婚后什么都可以谈?”
苏意欢努力回忆着,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,她确实说过这句话。
那时,不过是为了让他痛痛快快地办手续,随口一说罢了。
谁能料到,这个男人竟当了真,真是个执着得有些傻气的家伙。
“我是说过,但没说是现在。”苏意欢故作轻松地耸耸肩,脸上挂着淡淡的笑,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“改天吧。”她又补充了一句,试图把话题暂时搁置。
“改天是哪天?”顾衍知紧紧抓着她的胳膊,没有松手的意思,声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固执。
“像上次那样,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吗?”他直直地盯着她,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。
这话正戳中苏意欢的软肋。
她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,下意识地别开脸,不敢去看他。
那些刻意躲避的日子,那些深夜里的不舍,都在这一句话里被无情地揭开。
“反正你已经换了所有联系方式。”顾衍知继续说道,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,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。
“要不是因为同在一个圈子,怕是连你的影子都找不到。”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,精准地切开她的伪装。
苏意欢听得心里一虚,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。
她确实这么干过,而且不止一次。
每次只要想起他,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慌乱,然后下意识地选择逃避,以为这样就能逃开那些不该有的牵挂。
“你说过的话就这么不值钱吗?”顾衍知的声音忽然高了一些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。
苏意欢皱起眉头,语气也冷了几分:“你这是在质问我?”她习惯性地竖起防备,像一只受惊的刺猬。
然而,顾衍知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防线瞬间崩溃。
“不敢。”他微微一笑,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你曾经教过我,做人要言而有信。”
苏意欢被他这句话堵得无言以对,曾经那些温柔的教诲,此刻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,让她无处可逃。
她深吸一口气,终于松口:“行,你想谈什么?”
“听说你要去英国?”顾衍知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试探。
“是为了避开我吗?”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,击中了她最脆弱的地方。
苏意欢的手指一顿,手中的杯子在大理石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。
她抬起眼,目光锐利,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:“你这是在审问我?”
“只是关心。”顾衍知微微一笑,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,“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,总该有一个体面的告别。”
“体面?”苏意欢嗤笑一声,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讽刺,“在民政局门口说再见还不够体面吗?”
顾衍知没有被她的冷嘲激怒,反而往前走了一步,眼神里带着一丝执着:“既然你觉得体面,又何必刻意避开我呢?还逃得那么远?”
这句话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中苏意欢的痛处。
她猛地站起来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:“我没有逃开......”
“是吗?”顾衍知歪头看着她,眼神里满是质疑,“那为什么走得那么急?”
空旷的咖啡厅里一时陷入沉默,只有窗外的霓虹不断变幻着色彩,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那些未说完的话,那些压抑的情绪,都在这片沉默中涌动。
“你的消息是很灵通。”苏意欢冷笑一声,眼神里满是不屑。
“不过这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。”她的语气里全是决绝,像是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斩断。
“是没关系。”顾衍知点点头,神情有些落寞,“但你打算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吗?”
苏意欢皱眉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:“我走不走,还需要向你汇报?”
“是不用汇报。”
他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一抹无奈,“我真不是纠缠你,只是觉得有些话,总归要讲清楚才行。”
“今天在咖啡厅不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吗?”她的语气愈发冰冷,眼神里满是疏离。
“今天说的可都是你的想法。”顾衍知抬手理了理笔挺的西装,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她面前,目光紧紧锁住她,逼着她跟自己对视。
“顾衍知,你不会天真地以为,我还会在意你的想法吧?”苏意欢强装镇定,可眼神却不自觉地躲闪,不敢与他对视。
上海的秋天就像孩子的脸,总是阴晴不定。
苏意欢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,天空偏偏下起了大雨。
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,雨幕如帘,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舍都冲刷得干干净净。
顾衍知看着她恼怒的模样,嘴角微微上扬,心里涌起一丝暖意,轻声问道:“要下雨了,你开车来的?”他心里其实早就知道答案。
“出租。”苏意欢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,语气里的烦躁根本掩饰不住。
“这里很难打到车的。”他稍微停顿了一下,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,“要是不介意的话,我送你吧。”
她没有回应他,转身就往外走,可走到雨幕前,脚步却突然停住了。
“外面马上要下暴雨了。”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。
“我愿意淋雨,你管不着。”话虽然这么说,可她的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,迟迟不肯迈出。
顾衍知望着她顿住的背影,唇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这个女人啊,还是改不了嘴硬心软的老毛病。
有些习惯,就像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温柔,怎么也改不掉。
车里安静极了,只能听见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。
雨越下越大,密集的雨点在车顶上敲出有节奏的声响,仿佛是在演奏一首思念的乐章。
在这封闭的空间里,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
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,在空气中慢慢凝结。
顾衍知望着挡风玻璃上不断滑落的雨滴,突然轻笑一声,声音里满是怀念,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?”
“别说这些没用的。”苏意欢的声音冷冷的,像是在抵御着什么。
“也是这样的大雨天。”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,自顾自地接着说,“你忘了带伞,非要把外套脱下来替我挡雨。
结果第二天就发烧了,可你还说一点也不后悔。”
那些温暖的记忆,像雨滴一样,一滴一滴地落在心上。
苏意欢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。
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,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连心跳都开始不受控制。
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里带着警告,“顾衍知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“是啊,我们离婚了。”他轻轻点点头,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可是苏意欢,离婚并不代表过去的一切都消失了。
那些美好的回忆,那些真心相待的时刻,难道就能这么轻易地被否定吗?”
车厢里安静了几秒,雨声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苏意欢转过头,目光锐利,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动摇。
“我想说的是,”顾衍知直视着她的眼睛,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你口口声声说不在意,为什么还在用我买给你的手机?你说要彻底断绝来往,为什么还留着我送你的东西?你明明说再也不想见我,为什么还是上了我的车?”
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利剑,直直刺向苏意欢的心脏。
她别过脸去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声音有些嘶哑,带着几分不自然说道:“只不过是些习惯罢了。”
其实这个借口,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服。
“是吗?”顾衍知轻轻一笑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,“那你知道我有什么习惯吗?”
不等她回应,他接着说:“我习惯了不轻易放弃。
就像当初公司濒临倒闭的时候,所有人都跟我说我不行,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。
现在也一样,我认定的人,不会轻易放弃。”
苏意欢猛地转过头,四目相对,她对上了他那坚定无比的目光。
此时,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声音,仿佛一下子变得遥远了,她只听见他轻声说道:
“给我一个机会,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,好吗?”
“不好。”
长久的沉默之后,苏意欢终于开了口。
“顾衍知,你好像一直都是这样。
跟我在一起的时候,心里却放不下江若绮。
如今我们都离婚了,你又开始追我。”
苏意欢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,说出的话残忍至极:“顾衍知,是不是只有失去之后,你才会想起来去追寻?”
红灯恰巧在这时亮起,顾衍知不得已踩下刹车。
苏意欢的动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快,就在他想要阻止她下车的时候,苏意欢已经拉开了车门。
他绝望的声音破碎在她身后,他很用力地说着什么,可那声音却消失在了她关门的声音里。
苏意欢早就定好了明天的航班,这是她回来的时候就确定好的。
移民手续也早就办好了。
回来之前她就想过,哪怕顾衍知不同意离婚,或者离婚手续办得不顺利,她都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。
就算他一直纠缠不休,哪怕他坚持要打官司,她也想好了对策,把所有的手续都委托给苏律师。
暴雨中的街道,空无一人。
路边的梧桐树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,枝叶凌乱。
苏意欢随机选了一家咖啡厅避雨,没想到,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再见的人——江若绮。
一个月没见,江若绮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了许多。
她眼底的疲惫怎么也掩饰不住,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。
服务员送来一杯咖啡,她却只是盯着杯中不断升腾的热气发呆。
直到脚步声传来,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。
“苏姐姐?”江若绮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她,立刻站起身来,脸上带着几分拘谨。
“别叫我姐姐。
你愿意的话,可以叫我的名字。”苏意欢在她对面坐下,然后示意服务员再来一杯咖啡。
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,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。
江若绮这副颓废的模样,和她印象中那个妖娆得像罂粟花一样的女人判若两人。
两个人都不是爱聊天的性格,一时间,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。
隔壁桌的情侣正在低声笑闹,让这份沉默显得更加尴尬。
最后还是江若绮打破了寂静:“苏意欢,我一直,想找机会跟你道歉。”
“道歉?”苏意欢微微挑眉,手指在咖啡杯沿轻轻敲击,“为什么?”
“上次见面,我不知道你和衍知的关系,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。”
江若绮的声音里满是愧疚,眼神闪躲着,不敢看她,“我真的很抱歉。”
苏意欢注视着她的表情,过了片刻才开口:“是我们选择隐婚,你不知情很正常。”
“不,不只是这样。”
江若绮坐在柔软的沙发上,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,手中的咖啡杯与瓷盘轻轻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垂眸,轻声说道:“我……我其实很早就知道衍知对我的感情,可我一直装作不知道。
后来我结婚了,婚姻又出了问题,是他帮我走出了那段黑暗的日子。
我一度以为他还喜欢我,甚至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……”
“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?”苏意欢突然打断她,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,直直地射向江若绮。
江若绮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,“兄妹。
永远都只能是兄妹了。”她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直视着苏意欢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其实我能感觉到,他早就变了。
也许是在不知不觉中,他已经放下了对我的感情。
我看他看我的眼神,和看亲妹妹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?”苏意欢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。
“因为等我发现真相的时候,一切都太迟了。”江若绮的声音有些哽咽,眼眶微微泛红,“看着他像疯了一样找你,我才明白,他是真的爱上了你。
而我,早就不是他心里那个特别的人了。
意欢,你知道吗?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,整个人都憔悴不堪。
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,就算是当年我结婚的时候,他都没有这么失魂落魄过。”
苏意欢的手指在咖啡杯上停顿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她微微皱眉,轻声问道:“你就这么确定?”
“当然确定。”江若绮直视着她的眼睛,语气愈发恳切,“苏意欢,给他一次机会,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。
不要让误会毁了一段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感情。
而且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又道,“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吗?”
苏意欢没有立即回答。
窗外的雨势逐渐减弱,阳光慢慢穿透厚厚的云层,在干净的桌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她的目光落在那杯已经凉掉的咖啡上,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那些她以为已经放下的回忆,此刻如潮水般汹涌而来。
“你不相信吗?”江若绮轻声发问。
她看着眼前的苏意欢,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个向来骄傲的顾衍知会如此执着。
原来苏意欢是这样理性又极端的性格。
却在那三年中,愿意为了顾衍知,硬生生逼着自己,变成了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。
这样毫不遮掩的爱,没有人舍得放开。
“不是不相信。”长久的沉默之后,苏意欢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。
“只是感情这种事,谁又能说得清楚。”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疲惫,这是被生活磨砺过太多次后对一切感情的质疑。
“你是在怀疑他的真心?”江若绮直视着她,眼神里满是不解。
在她看来,顾衍知的改变已经足够明显。
苏意欢扯了扯嘴角,苦涩的笑意里藏着太多不甘,“如果真心能那么容易看清楚,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。”
那些年的等待与失望,在这一刻都化作这声无奈。
可是苏意欢,
江若绮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,眼神真挚,语气诚恳地说道:“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。
你消失之后,他整个人都疯魔了,不分昼夜地到处寻你,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你。”
“这不能说明什么。”苏意欢的声音很低,低得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听见。
“那你告诉我,”江若绮紧紧直视着她的眼睛,追问道,“什么才能说明他对你的心意?”
这一个问题,就像一把尖锐的剑,切中了苏意欢的要害。
她无言以对,毕竟她早就习惯了顾衍知的忽视。
他不管不顾的追寻,在这长达十年的感情中,是苏意欢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,脑海里一片混乱,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。
“苏意欢,放下那些偏见吧。”江若绮的声音很轻,却如同重锤,字字敲在她心上,“感情最难得的就是双向奔赴。
既然你们都还在乎对方,为什么不给彼此一次机会呢?”
“我们已经结束了。”苏意欢的声音有些嘶哑,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。
“是吗?”江若绮笑得有些勉强,眼中满是无奈,“那为什么你的目光每次提到他都会闪躲?别骗自己了,苏意欢,你根本放不下他。”
苏意欢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,仿佛是她内心的呐喊。
那些被她深深埋藏的感情,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。
她深吸一口气,冷冷说道:“这件事到此为止,谢谢你今天的坦白。”
“剩下的事,是我跟他之间的事,你,没有资格过问。”
“等等。”江若绮也跟着起身,急切地说,“最后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苏意欢脚步一顿,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,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。
“如果当初知道我对衍知来说只是妹妹,你还会选择离婚吗?”
和江若绮的对话在苏意欢心头萦绕不去,像一颗种子,在她心里生根发芽,让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。
VIP候机室里,她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,望着远处的飞机起起落落。
每一架飞机都像是带着她的思绪飞向远方,却又将她的心绪带回那些不愿面对的记忆。
“苏总,机票和签证都准备好了。”张助理把文件夹递过来,犹豫了一下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舍,又说:“您真的决定了吗?再也不回来了?”
苏意欢接过文件,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虽然从未承认,但她这次走,确实是有一部分逃离的意味。
她需要离开,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冷静的环境。
只是这份冷静里,藏着多少不舍,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。
送机的只有张助理一个人。
苏意欢走进VIP通道,耳边还回响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,像极了多年前某个人对她的关心:“记得按时吃饭,工作别太拼命,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,需要什么就打电话......”
“我是去伦敦,不是去荒岛求生。”苏意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,说道,“用不着这么紧张。”
“您之前去东京出差,连续一周没有消息,害得我差点报警。
这次是移民,我能不担心吗?”张助理的话里满是关切。
苏意欢失笑:“那是因为在谈并购案,很忙。”那次出差,她确实把自己埋在工作里,试图忘记一些事情。
“所以这次我更要叮嘱您。”张助理正色道,“别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记得......”
“登机了。”
苏意欢实在听不下去她那喋喋不休的话语了,轻轻皱了皱眉头,果断地打断她,然后转身朝着安检口走去。
她的那些叮嘱,就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苏意欢记忆的大门,让她想起了太多尘封的往事。
过了安检,苏意欢缓缓摘下手链,小心翼翼地放进托盘。
就在这时,她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那个背影,挺拔而又熟悉,瞬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猛地转过头,眼睛睁得大大的,想要看清楚那个人。
可呈现在眼前的,却只是一片陌生的面孔。
“看错了吧。”她轻声自言自语,声音里带着一丝失落。
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拿出手机,给张助理发了条消息:“顾衍知最近在忙什么?”这个举动,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,那是一种藏在心底的关心。
很快,张助理回复了:“顾总昨天申请了调动,好像是要去伦敦发展。
具体我也不太清楚......”
看到这条消息,苏意欢的心猛地跳了一下,一种熟悉的不安感瞬间席卷而来。
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,快步往登机口走去。
在找座位的时候,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:“借过一下。”那声音,仿佛带着魔力,让她浑身一僵。
苏意欢缓缓回头,目光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眸。
一时间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,她所有的逃避在这个瞬间土崩瓦解。
顾衍知站在她身后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,笑着说:“这么巧?”他的语气很轻松,可苏意欢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她的声音有些冷,微微抿着嘴唇,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。
“去伦敦啊。”顾衍知晃了晃手中的机票,脸上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,“正好和你一个航班呢。”
苏意欢盯着他的座位号,心里已经明白这哪是什么巧合。
她在心里暗自想着,这个男人,从来就不会轻易放弃他想要的东西。
机舱里安静极了,安静得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。
顾衍知偏过头,看着身旁那张刻意假寐的侧脸。
她眉头微蹙,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,分明还在为方才的对话而烦扰。
他忍不住想起三年前,他们刚结婚那会儿。
那时的她也是这样,每当他因为工作晚归,她就会坐在沙发上假装看书。
她的眼睛会时不时地偷瞄门口的方向,可他却总是视而不见,甚至还会借故回避她的关心。
现在想来,那些细微的温柔,那些克制的目光,那些被他忽略的期待,都在不知不觉间堆积成了今天的决绝。
顾衍知收回目光,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心想,既然她现在不愿意听,那就再等等吧。
反正,这一次换他来等她,等她愿意回头的那一天。
两个小时的航程很快过去。
飞机降落在纽约机场时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
顾衍知跟在苏意欢身后,看着她利落地取下行李,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出口走去。
她走得很快,脚步匆匆,像是要甩开什么。
顾衍知却不急不缓地跟着,目光一直落在她挺拔的背影上。
这个背影,他曾经视而不见,如今却怎么也移不开眼。
“苏意欢。”在她即将钻进出租车时,他叫住了她。
她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,冷冷地说:“该说的不该说的,都已经说完了,你还要缠着我吗?”
她声音里的冷意像一把刀,可却割不断他的决心。
顾衍知往前一步,认真地说:“也不算说完。
这三年的事,我们一笔勾销也好。
可是在那之前的七年,还有以后的余生,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。”
“有什么好说的?”她冷笑一声,不屑地说道,“不就是你不自量力地追了我七年,然后各自安好过余生吗?”
那声音,乍一听平静无波,可细细一品,却藏着深深的痛楚。
顾衍知静静地凝视着她,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十年前的那个夜晚。
那时,月色朦胧,她站在图书馆门前,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羞涩,鼓足勇气向他告白。
可他呢,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“谢谢”,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。
那时的他心想,这样就能让她知难而退。
没想到,苏意欢倔强地仰起头,目光坚定:“现在你还没喜欢上我,可未来是不确定的,顾衍知,不要这么早下定论。”
那时的他年少轻狂,无所顾忌,甚至在心里暗暗嘲笑她的不自量力。
可如今回想起来,那个夜里执着的身影,那句带着倔强的诺言,早已悄悄刻进了他的记忆深处。
“过去已成定局,可未来是不确定的,苏意欢,不要这么早下定论。”
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,狠狠击中了苏意欢的心。
她猛地转身,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刀子,直直看向他,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。
然而,顾衍知的眼神无比坚定。
在晨曦的微光中,他的目光清澈见底,仿佛要把过去七年的忽视,和这三年的疏离,都用余生来弥补。
多年前,他曾用一句淡漠的“谢谢”,就为他们的故事画上了休止符。
可顾衍知没想到,这个执着的女人用整整七年的时光,无数次精心制造的偶遇,还有最温柔的耐心,把那个休止符轻轻擦去。
虽然这段婚姻开始得仓促,结束得决绝。
但正是在这三年里,他慢慢看清了自己的心,也看清了她的好。
那些他曾经视而不见的温柔,那些被他忽略的期待,那些他从未回应的深情,都在离婚后的日子里,变成了心口最深的疼。
阳光渐渐明亮,为两人的身影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顾衍知看着苏意欢紧绷的下颌线条渐渐柔和,他知道她一定在动摇。
因为他太了解她了,了解她的倔强,了解她的骄傲,也了解她那颗从未真正放下的心。
这一次,换他来等她回头。
用比七年更长的时光,用比从前更深的耐心,去完成这个还未结束的故事。
顾衍知垂眸,声音很轻:“意欢,先不用急着拒绝我,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?”
“什么赌?”苏意欢皱眉,眼中满是警惕。
“如果我能在今晚之前找到你,”他抬起头,直视着她的眼睛,目光灼灼,“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。”
苏意欢冷笑一声:“你觉得可能吗?这简直是天方夜谭。”
“试试看啊。”他唇角微扬,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,“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,不是吗?”
“那你要是输了呢?”苏意欢紧盯着他,追问道。
“要是我输了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苏意欢盯着他看了很久,眼神中满是怀疑,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。
最后她轻轻点点头:“好,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就在顾衍知转身的时候,她忽然开口问:“你好像很笃定你一定会赢?”
“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。”
顾衍知转身离开时,手心里全是汗。
冷风吹过,吹散了他最后一丝侥幸,也吹散了他强装出来的勇气。
这座城市这么大,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决意要离开的人,究竟要多少运气?九点的公交车缓缓驶离。
他坐在车里,望着窗外如流星般飞逝的霓虹,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敲着扶手。
她会去哪里呢?是酒店?还是咖啡厅?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…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。
他猛地按下了停车铃。
街边那家咖啡馆里还亮着温暖的灯。
他急切地推开门,目光下意识地就朝她常坐的位置看去。
那里空荡荡的,只留下一杯没喝完的美式咖啡。
这时,服务员走过来准备收杯子,他连忙叫住对方。
“这杯咖啡,是什么时候的?”他声音有些急切。
服务员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刚才那位女士的,她还说不会再来了。”
他的心猛地一沉,下意识地抬头看表,已经11:40了。
他的心跳突然加快,这是最后的机会了。
他奔跑在空旷的街道上,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。
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,投来异样的目光,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。
拐过街角时,一段优美的旋律从琴行飘了出来,是那首熟悉的夜曲。
可不知为何,这次的曲子比从前多了几分决绝。
他站在斑马线前,看着秒数一点点跳动,心急如焚,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。
还好,天公作美。
指针指向11:59时,顾衍知一把推开了琴房的门。
门开的那一刻,琴声戛然而止。
钢琴前的人缓缓抬头,四目相对时,顾衍知一瞬间就崩溃了。
因为弹琴的人,并不是苏意欢。
来人见到他,一言不发,慢慢放下琴盖,然后拿起角落里的伞,默默离开了。
顾衍知站在空无一人的琴房里,那架钢琴静静地立在月光下,琴盖上,还有一个孤零零的手机。
他想起自己在那个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软件,所以之前才那样势在必得。
但现在,他知道自己输了,输得彻彻底底。
“苏意欢,”他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,“原来,你真的可以这么狠心。”
窗外的雨声渐渐模糊,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他缓缓靠在钢琴上,任由思绪飘向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往。
他望着窗外的夜色,声音哽咽着说:“我真的很傻,明知道你就要离开,却还抱着那么一点希望。
我以为,只要我足够努力,就能找到你。
可是……”
泪水终于决堤:“可是你连当面道别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。”
十二点的钟声响起,琴房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啜泣。
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,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,蜷缩在角落里。
“苏意欢,”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,“我猜错了,你的目的地从来不是伦敦......”
窗外的雨停了,安静的琴房里,放大了他声音里的破碎。
“我怎么忘了,你从不喜欢阴雨季节,可伦敦,从来多雨。”
飞机冲上云层的时候,金色的光洒在了苏意欢的脸上。
即便没有看见顾衍知的绝望,她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。
可她早就不在乎了。
她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会赢,因为上次见面,他就在自己的手机上装了定位软件。
顾衍知好像一直很笃定自己对他的感情,就好像离婚后的所有纠缠,仍旧是他们之间的情趣。
可她,早就厌烦了他永无止境的纠缠了。
苏意欢知道,见到那个手机的时候,顾衍知大概真的,会崩溃。
可她早就不在乎了。
她已经为他委屈求全了三年。
从今以后,她要做真实的苏意欢了。
她在玻璃上呼出一团雾气,用手指写下了“再见”。
这两个字,不是跟顾衍知告别。
而只是,跟那个曾经委曲求全的自己告别。
从今以后,她不必再为了任何人压抑委屈自己。
这一次,她要去过真正属于苏意欢的人生了。
【全文完】